最近一部叫《我一点下班》的日剧在中日两国都挺火的。剧中女主角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总监，每天下午6点准时下班，去酒吧喝酒，享受生活。电视剧中的这些场景，可以说是日本上班族的梦想状态。
图片来源:《我，下班了》截图
众所周知，日本上班族的加班现象非常严重。“群居动物”、“过劳死”等词汇是日本人发明的，反映了日本社会严重的“加班危机”。
日本政府2016年发布的首份《预防过劳死及其他对策白皮书》显示，2010年至2015年，共有368起过劳死死亡或自杀事件(男性352起，女性16起)，其中40岁左右的男性和29岁以下的女性自杀率最高。
在此背景下，日本政府不得不开始限制企业加班。然而，这项体恤民情的政策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没有加班费，员工还不起房贷。
2018年6月，日本通过了工作作风改革相关法，将于2019年4月1日起分阶段实施。这条法律限制了加班时间的上限，是为了把更多的自由时间还给劳动者。
法案规定加班时间为“原则上每月45小时，每年360小时”。考虑到忙期，还规定一年内最长加班时间不超过720小时，一个月内最长加班时间不超过100小时。违反规定的企业将面临每人3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1.8万元)的罚款。日本大型企业将从2019年4月起适用该法案，中小企业将从2020年4月起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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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法案还规定了“休假制度”，针对的是年收入1075万日元以上的金融交易员、顾问等专业岗位。这些专业岗位没有加班费，工资由成绩决定。目的是减少无用的加班，提高劳动生产率。
看似日本政府在努力“拯救社会动物”，但出乎意料的是，很多日本上班族并不支持该法案，因为如果不能加班，就没有加班费，还不起房贷……
据NHK报道，横滨一家视频制作公司的48岁员工石井隆(化名)说:“我已经收到银行要求还款的信，但我没有钱。”由于新法案导致加班费减少，石井先生已经拖欠了5个月的房贷，银行要求他卖掉房子，一次性还清剩余的2600万日元贷款。
据他计算，因为新的工作制度，他的年收入减少了约100万日元。他说:“我每个月加班70-80个小时，这样我的收入才能够还房贷。”
图片来源:NHK视频截图
20年前，石井先生在市中心买了一栋5000万日元的独栋房子，和母亲、姐姐一起住在那里。三人分摊每月还款21万日元，其中石井先生负责6万日元。此前，他的月收入约为25万日元，其中加班费约为6万日元。
石井先生说:“即使我以前按时交钱，除了日常开销，我还能存点钱。”
但随着工作方式的改革，石井先生每月的加班时间减少到了40个小时，至少增加了1个小时，平均月收入也降到了19万日元。
此外，母亲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石井先生姐姐的收入需要用于支付护理和医疗费用。抵押贷款的负担全部落在石井先生身上。
最终，石井先生不得不以2800万日元的价格卖掉房子，并还清银行贷款。
四十多岁的坂本俊一(化名)四年前以0.8%的低利率在东京市中心买了一套四居室。他在金融机构工作，年收入约1400万日元，月薪约70万日元，是日本的“高薪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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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由于政府限制加班，坂本先生目前的年收入下降了500万日元，月薪也降到了40-50万日元，而他需要偿还的房贷达到了每月22万日元。
如果他延迟还款，给他贷款的金融机构将收取高达14%(年利率)的滞纳金，每月高达80万日元。
图片来源:NHK视频截图
有许多日本人喜欢石井隆和坂本俊一。据日本瑞穗研究所估算，由于工作方式的改革，日本每年的加班费减少了5.8万亿日元，上班族平均每月少赚7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465元)。该研究所首席经济学家Sakis Keisuke预测:“如果上班族的收入减少，那么消费也会减少，这将导致日本的名义GDP每年减少0.3%。”
日本厚生劳动省的“每月劳动力调查”显示，2017年加班工资(不定期工资)约占平均现金工资总额的6%。在电力、燃气、供热、供水等行业，加班工资占工资的10%以上，加班工资成为劳动者重要的收入来源。
日本人的房贷压力越来越大，但他们的收入却在减少。
90年代，由于房地产泡沫破裂，日本房价暴跌，房子成了“不值钱”的资产。
但随着日本经济的复苏，房地产的投资价值重现，越来越多的日本人买房，“房贷族”的数量也在上升。
据日本地价网统计，日本的地价从2013年开始保持了5年的持续上涨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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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价的上涨部分打消了日本人对泡沫经济时期房价大幅下跌的担忧，让人们不必考虑房子贬值的问题。以东京、神奈川、埼玉的南关东城城市圈为例。这些地区的房价从2013年开始不断上涨，到2018年，东京的房价已经回升到2000年的水平。
再加上日本央行自2013年以来的大规模货币宽松政策，房贷利率极低。作为应对消费税率提高的措施，日本政府于2014年4月开始将抵押税减免的扣除额最多提高2倍，这给了日本人更多的买房动力。
据《日本经济新闻》报道，日本总务省的一项调查显示，2017年，日本39岁以下家庭的债务达到家庭年收入的187.8%，是2007年的1.4倍。虽然所有家庭的平均增幅只有6个百分点，但年轻一代的债务却大幅增加。
负债增加的原因是房贷。在家庭债务中，仅民间金融机构提供的抵押贷款就达到约181万亿日元，占总额的60%。这一比例在过去20年翻了一番，家庭负债明显偏向住房。
然而，进入21世纪以来，日本家庭的收入一直在下降。根据日本总务省统计局的数据，日本每户每月可支配收入在1997年泡沫经济后达到5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3.2万元)的峰值，之后一直下滑。到2017年，这一数字为43万日元(约合人民币2.7万元)，下降了约7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500元)。
据界面新闻报道，有反对者质疑新规能否显著改变“加班文化”。事实上，2017年，日本政府提出将每月加班时间限制在60小时，但在“繁忙时期”，企业被允许将这一时间增加到100小时。因此，批评者说，政府以牺牲雇员为代价，优先考虑商业和经济利益。
值得注意的是，医生加班是日本工时改革讨论的焦点。日本厚生劳动省规定，从2024年起，负责区域医疗的特定医疗机构和高级医生的最大加班上限为“一年1860小时”。
但这个数字几乎是过劳死工伤认定标准(一个月平均80小时)的两倍。一些过劳死幸存者批评说:“让人们工作时间超过过劳死基线的做法不是真正的改革。”
千叶商业大学国际教育系专任讲师杨平说，“很多企业人手不足，但又不能要求员工加班。这样，为了提高生产率，员工只能回家加班，加班没有报酬。”
在2019年东京大学新生开学典礼上，上野千冢教授说:“你在等待一个即使努力也不会得到公平回报的绝望社会。”这句话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但对于夹在加班和抵押贷款之间的石井隆和坂本俊一来说，这可能就是现实。
编辑|孙志成
|民族商报nbdnews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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