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和建设性
松桃医院为什么要向政府平台公司讨要所欠债务？这里面有什么样的“奇怪”呢？松桃县的债务有多少？
“平台公司董事长不在公司，院长不在医院，财务科长休假，我们连人都找不到……”
位于贵州、湖南、重庆三地交界处的贵州省铜仁市松桃苗族自治县，可能成为地方债务和隐性政府债务暴露的又一注脚。
2018年8月，金盟汇金(天津)融资租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金盟公司)一位负责人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其公司与松桃县政府管辖的三级公立医院松桃县人民医院签订了6000万元融资租赁项目。三期工程的本息本应在2018年6月29日偿还。“结果，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除了利息，550多万的本金只还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包括我们的债务在内，松桃县的许多政府债务违约都被曝光了。我们找了很多关系才把那100万拿回来。从6月到现在，我和同事轮流飞到松桃县讨债。医院让我们去找政府平台公司，但有时候，平台公司董事长不在公司，(债务)院长不在医院，财务科长休假，我们连人都找不到。”上述金盟公司负责人表示。
截至发稿，松桃县政府尚未回复经济观察报记者的采访函。
以租赁医疗设备的名义借款6000万。
松桃，位于武陵山主峰范静山东麓，地处黔、湘、渝三省交界处，与湖南花垣、凤凰相连，与重庆酉阳、秀山接壤。是国家级贫困县之一。
截至2017年底，松桃县户籍人口72.65万人，其中城镇居民148951人，农村居民577561人。全县常住人口不足50万的，为49.3万人。
2017年1月，金盟公司与松桃县两家县级公立医院之一的松桃医院签订融资租赁合同。根据合同，双方约定金盟公司以年利率5.8%向松桃医院贷款6000万元，用于支持医院租赁一批医疗设备。
合同中详细列出了这些设备的名称、型号(规格)和数量。
合同还约定松桃医院每半年向金梦公司支付一次本息。前两次还款顺利，但2018年6月29日，第三个还款日，金盟公司只收到143万元利息，559万余元本金却被告知无法按时还款。
在一次次去松桃县讨债，却被医院告知需要向松桃县政府全资拥有的公司铜仁市雾灵山投资管理(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铜仁五投公司)索要后，金梦公司才逐渐了解到真相:
这6000万元，几经辗转，居然被铜仁五投公司使用。
铜仁物投公司成立于2004年3月，注册资本20亿元，是松桃县最重要的政府融资平台。对于金盟公司的债务，铜仁五投也“认可”了前来讨债的金盟公司，只是表示暂时无力偿还。
金梦公司向经济观察报记者提供的合同、与松桃医院院长及同仁五投公司负责人协商的手机短信、录音、视频等文件支持上述说法。
经济观察报记者还联系了松桃医院院长石和财务负责人杨力。石没有回应记者的询问；杨莉表示，她“无法回答”关于这6000万元的问题。
13.75亿元全部是政府债务。
除了这笔6000万元的债务，松桃县政府于2017年1月16日出具的《松桃苗族自治县人民医院债务情况说明》(以下简称《债务情况说明》)也显示:
松桃县政府承认有13.75亿元债务，是松桃县通过松桃医院作为平台从财政结构中借的。这些资金由县政府统筹安排使用，本息偿还全部由松桃县承担，不属于松桃医院的债务。
债务说明附页详细列举了13.75亿元债务的构成:2013年2月至2016年8月，“医院通过融资租赁方式代政府融资”32起，共计12.46亿元，涉及远东国际租赁有限公司、基石国际融资租赁有限公司、西门子融资租赁有限公司等22家租赁公司；2015年2月至2016年1月，有4笔“医院通过银行贷款代政府融资明细”，共计1.29亿元，涉及中国银行、民生银行、邮储银行、南充市商业银行(现四川天府银行)。
时任松桃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吴延友在债务书上签字认可。
“这份《债务说明》是我们2017年1月与松桃医院签约时，松桃县政府出具的《债务剥离函》。”金盟公司负责人告诉经济观察报，“我们向松桃医院支付6000万元后，松桃医院还向我们提供了医院向医疗设备公司——贵州众鑫设备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转让证明..但谁能想到，这笔钱最后到了松桃县政府平台公司手里。”
至少有两位常年为地方政府做融资业务的金融业高管告诉经济观察报:像松桃县，依托医院、学校等现金流好的机构，或者说“渠道”，主要以融资租赁的方式进行融资；资金到账后实际转给政府平台公司使用的情况并不少见。
“这其中，尤其是县级政府，因为以前地级市一级的政府融资平台是比较有资质的，可以名正言顺地借钱，不用假医院、假学校。”其中一位是银行投资部的负责人，这样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
有多少债务？
事实上，自2018年6月以来，除了上述涉及金盟公司的债务，松桃县还发生了多起其他政府平台债务违约事件。这包括:
7月19日至29日，铜仁物投公司未能支付“金诚铜仁城镇化发展2号私募基金”前三期回购溢价款，总金额1.23亿元。
7月25日至8月1日，铜仁物投公司应偿还的“坦沃资产-郑新302号私募基金”第二期、第三期也已逾期。“最近几个月，我们在松桃县讨债的时候，发现至少有五六家来自全国各地的融资租赁公司去那里讨债。松桃县到底有多少政府债务，大家心里都没底。”金盟公司上述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
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的环球租赁、基石租赁等多家租赁公司人士也证实松桃县政府平台公司出现债务违约。“目前大部分债务已经结清，剩下的可能最近还。”8月20日，基石租赁公司一位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
据“中国人民银行征信中心动产融资统一登记公示系统”(以下简称“中登网”)统计，2013年2月2日至2018年6月7日，松桃县下辖机构有3家:松桃医院，融资16.33亿元，涉及26家机构；松桃县中医院，融资1.24亿元，涉及5家机构；松桃县民族中学集资4.3亿元，涉及2个机构。铜仁物投公司自筹94.15亿元，涉及17家机构。上述四家单位融资合计超过116亿元。这些债务的期限从2年到7年不等；个别银行的贷款期限最长为20年。“即使扣除已经归还的，我估计松桃县这四家单位的债务余额合计还有6000-7000亿元”，金盟公司上述人士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
铜仁五投公司与松桃县的债务余额是多少？面对持续的债务违约，松桃县有什么措施？
8月20日，经济观察报记者通过电话和短信联系了铜仁物投公司董事长杨昌洲、常务副总经理杨振国等管理人员。8月21日，应铜仁物投公司要求，记者向松桃县委宣传部发去采访函。8月22日，杨常州口头回复称，“(债务)总体情况还是好的”。
杨常州于2017年2月左右调任同仁五投董事长。他的前任是杨荣信。2018年5月，松桃县纪委宣布，松桃县财政局党组成员、铜仁市吴投资公司原董事长杨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高增长高负债？
直到2017年，松桃县一般公共预算收入6.81亿元，不到7亿元。松桃县为什么要巨额举债100亿，这些资金去了哪里？
截至8月23日20时，松桃县尚未回复《经济观察报》记者的采访函。
从Zhongdeng.com上注册的铜仁五投的融资信息中，可以窥见质押的资产有城市棚户区改造项目、城市主干道项目、公路改扩建项目、省级农业园区配套基础设施项目等。
同时，松桃县历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也显示，2013年至2017年，松桃县固定资产投资和地区生产总值(地方生产总值)均保持较高增速。
不仅松桃县的GDP在过去几年保持了快速增长；从2011年开始，贵州省GDP增速连续7年位居全国前三。2017年和2018年上半年分别以10.2%和10%位居全国第一。
贵州省政府网站数据显示，2018年上半年，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9.6%，增速与一季度持平，高于全国和西部地区2.9个百分点。规模以下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8.3%，增速比一季度提高0.9个百分点。
与此同时，贵州省的政府债务情况也受到业界关注。
中国人民银行批准的首家从事信用评级和金融债券咨询的全国性机构中国程心国际资信评估有限公司在2018年8月发布的《中国地方政府及融资平台债务分析》报告摘要中介绍:
“从衡量偿债能力的负债率和债务率来看，地区债务风险不容小觑。根据中国程心国际的测算，在显性债务方面，2017年，中国31个省(市、自治区)的债务率(债务/GDP)超过了欧盟60%的警戒线...如果考虑债务率和加入隐性债务后的债务率，2017年欧盟有14个省(市、自治区)的债务率超过了60%的警戒线，低于显性债务的省份。
所谓欧盟公共债务警戒线，是1997年6月欧盟为确保欧元稳定、防止欧元区通货膨胀而发布的《稳定与增长公约》中规定的:欧元区各国政府财政赤字不得超过当年国内生产总值的3%，公共债务不得超过国内生产总值的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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