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光
近日，动画电影《长安三万里》在观众、媒体和学界引起了巨大反响。对这部电影的评论大多是从民族动画、唐朝气象、诗意中国、理想言情等角度。以上几个方面就不用我细说了。在这里，我将从中国动画电影现实主义传统的角度，着重探讨《长安三万里》的艺术特色和现实意义。
在中国动画电影的百年历史中，现实主义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传统。中国动画电影从模仿美国迪士尼动画到形成自己的民族特色，经历了一个艰辛的探索过程，这与近代中国的历史环境密不可分。由于艺术媒介、制作方法和视听语言的特点，动画电影具有很强的娱乐功能。中国早期的动画电影大多是迪士尼式的纯娱乐电影，其内容与社会现实的关联性不强。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动画电影之父”万兄弟制作了《同胞快醒醒》、《民族痛史》、《精诚团结》等一大批反映现实生活、宣传抗日救国的动画片。虽然他们在亚洲创作的第一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具有神话色彩，但其抵抗侵略的主题却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色彩。由此，万兄弟开启了中国动画电影的写实之路，使中国动画电影与西方动画电影有了显著的不同，写实成为中国动画电影民族风格的重要组成部分。
现实主义虽然是中国动画电影的特色传统，但由于种种原因，它的发展并不充分。近年来，中国现实主义动画电影的创作呈现出明显的上升趋势，涌现出了许多优秀的现实主义动画作品，如《私人张嘎》、《狮子少年》、《兔年事件百年》。但从整体上看，尚未形成气候，社会影响力相对有限。《长安三万里》的出现在中国现实主义动画电影史上具有重要意义。接下来，我将从三个方面来讨论这部电影的现实主义特征。
首先是题材的纪实性质。真实客观地反映社会生活，是现实主义文艺最突出的特点。韦勒克在解释现实主义的含义时说:“它拒绝虚无缥缈的幻想、童话、寓意和象征、高度程式化，以及纯粹的抽象和雕塑。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小说、童话和梦幻世界。”神话、虚构、幻想是动画电影擅长的领域。从某种意义上说，动画电影是与现实主义相悖的，非纪录片和超现实主义成为动画电影的主要特征。我们可以看到，知名的动画电影经典所选择的题材大多是超现实的，近年来国内比较成功的动画电影也是如此，比如《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白蛇传:缘起》、《哪吒》等等。在这种背景下，长安三万里显示了自己的独特性。它以高适和李白两个真实的历史人物为中心，以客观叙述的史书为基础，通过人物的成长经历和命运，再现了安史之乱前后唐朝由盛而衰的历史过程和社会现实。《长安三万里》本质上是一部以动画形式呈现的历史剧，具有很强的纪实性。在以非纪录片为传统优势和特色的动画电影创作中，纪录片题材的选择无疑是一个挑战。从结果来看，这个挑战已经初见成效。
《长安三万里》的成功，不仅延续了中国动画电影的现实主义传统，也拓宽了当前动画电影创作的来源，为中国动画电影未来的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与世界其他文明古国相比，中国古代神话体系并不完整，小说的成长也相对缓慢。古代虚构文学能为当代影视创作提供的题材来源相对有限，而我国古代史传文学和诗歌艺术非常发达，源远流长，给我们留下了取之不尽的艺术资源。在影视创作中，改编题材占有相当大的比重。在中国未来的影视创作中，尤其是动画电影创作中，如何充分利用和深入挖掘中国古代史传文学和诗歌艺术中蕴含的丰富资源，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长安三万里》在这方面做了有益的探索。
其次，表现的现实主义。在典型环境中描写典型人物，塑造典型人物，是现实主义文艺的核心要求。在讨论典型理论时，别林斯基说:“一方面，一个人物必须是整个特殊人物世界的表现，同时，它必须是一个人物，一个完整的、有个性的人物。只有在这种条件下，只有通过这些对立面的调和，他才能成为典型人物。”换句话说，典型人物是个性与共性的统一，是特殊性与共性的统一。《长安三万里》中刻画的高适和李白就是这样的典型人物，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高适出身名门，李白出身卑微的商人家庭。高适因家道败落而经历贫困，李白则因家道殷实而挥金如土。高适内敛，沉稳严谨，李白奔放。高适坚守儒家信仰，终身委身于国家，而李白则在追求不朽的同时追求功名。高适在战场上的成绩是50封，李白的成绩以沉默告终。影片既生动地刻画了高适和李白的不同性格，又刻画了作为唐诗代表的两类人，从而达到了高度的典型性。
在具体的表现手法上，影片既追求写意的氛围，又非常重视视听效果的真实感。影片中的自然环境、建筑物体和人物，除了少量的平面水墨山水和人物外，都以写实的立体形式出现，以突出影片的真实感。为了再现盛唐的景象，主创团队远赴陕西、四川等地调研采风，研究了大量有关盛唐历史文化的书籍、影像和文物。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的人物和马匹并没有为了迎合当代观众的审美趣味而美化，而是尊重历史。根据唐代的绘画、雕塑和文献，呈现出今天看起来很丑的人和马的形象。这种处理看似夸张扭曲，违背了影片整体遵循的真实性原则，但实际上反映了创作者对历史真相的谨慎态度。从实际效果来看，这种丑并没有成为影片中的“硬伤”，反而为影片增添了趣味性和娱乐性，取得了良好的艺术效果。
最后，艺术精神的现实性。文艺的出发点是现实，最终结果是现实。《长安三万里》以舒适的视角讲述盛唐诗人的故事，是创始人经过多方深思熟虑权衡后做出的选择。李白是天赋异禀、才华横溢、自由奔放的“谪仙”，与常人有相当的距离；杜甫虽然享有“诗圣”的荣誉，但他并不是盛唐时期的典型诗人，其清贫不乐的形象与盛唐时期的恢弘大气有些不符。高适是唐代诗人实现人生逆袭的典范。他的前半生坎坷不平，但他坚持自己的理想，历尽艰辛，最终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样的人生体验更容易引起目前正在努力追梦的普通观众的共鸣，也能给他们带来灵感。高适不仅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也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诗《莫愁未来无知己，天下人皆知君》脍炙人口，而他的生平事迹却不为一般观众所熟知，这就使人物与观众之间产生了适当的情感和审美距离，使两者达到深度契合，实现了电影创作的初衷。
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因此，我们必须对中国古代文化有更全面的了解，对中华文明的历史脉络和线索有更深刻的认识，立足当代社会现实塑造价值、精神和道路的认同。《长安三万里》以一部动画电影的形式，把握了中国的历史文化精神，观察了现实社会，讲述了中国故事，挖掘了中国传统儒道思想的现代价值，难能可贵。该片的导演谢说:“我们有一种责任感，因为我相信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就很难有这种类型的第一部电影。”对于电影创作者传承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探索中国动画电影创作道路的历史使命感和现实责任感，我们应该表示由衷的敬意。在此，希望中国动画电影的盛况早日到来，让中国特色的“中国动画学派”傲然屹立于世界动画艺术之林！
(作者单位:兰州大学文学院)
来源:光明。com-文学评论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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