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斩首利益”为牟利，以网络“软暴力”敛财，江苏省泰州市公安局近日破获一种新型网络“套路贷”，一条由集资、放贷、催收组成的“黑色产业链”也浮出水面。
据台州市公安局调查，近两年来，相关犯罪团伙向数百万不特定对象放贷180多亿元，非法获利29亿余元。
这种“套路贷”虽然与受害者没有直接接触，没有传统的暴力催款，但其危害不亚于传统的线下“套路贷”，甚至更为严重。基层相关办案人员认为，应加强网络金融监管，遏制此类犯罪。
“砍头利息”套路年化利率超过1500%
所谓“砍头利息”，是指借贷平台以利息和手续费的名义，提前从本金中扣除的那部分钱。我国相关法律明文规定，不得收取“砍头利息”。
泰州市姜堰区张店镇居民李某在网贷平台贷了1360元，不想两个月滚到了15000多元。因为不还款，多次被陌生电话骚扰、威胁、侮辱，家人、亲戚、朋友也未能幸免。
2018年12月17日，李报警，一起累计贷款超百亿元的新型网络“套路贷”刑事案件浮出水面。截至目前，该案已抓获犯罪团伙成员194名，冻结资金7亿余元。该团伙放贷以“砍头利息”为主。
主要犯罪嫌疑人之一庄说:“砍头利息的30%，也就是从1000元借款，到700元，剩下的300元被网贷平台以利息和手续费的名义提前扣了，但还款还是要还到1000元。”
庄的网贷APP“极速钱包”最初是以15%的利率“斩首”，借款期限为14天。后来发展到30%，贷款期限缩短到7天。
他说:“如果按年计算，这笔7天短期贷款的实际年化利率超过1500%。但由于贷款额度低、期限短，很多人对这种超高利率并不敏感。”
“砍头利息”的套路，不仅是高利率，还通过“借新还旧”，让贷款额呈几何级增长。姜堰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陈家锁介绍，本案犯罪团伙创建了一个“贷款超市”，里面罗列了大量网贷app。如果借款人无力还款，嫌疑人会诱导他们向其他网贷平台借款。
“因为砍头利息，第一次借了1000元，第二次要借1500左右，拿到的钱足够还之前的1000元。这样贷款金额就会不断上升，直到达到几万元甚至几十万元。”陈家锁说，“‘贷款超市’里的app名字不一样，但借款人不知道它们是相互关联的，有的是合作关系，有的是同一家公司开发的。”
据犯罪嫌疑人交代，除了“砍头利息”，如果贷款逾期，平台还会向借款人收取高额“逾期费”，最高可达本金金额。
“软暴力”疯狂催收借款人，甚至自杀。
泰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孟智说，网上征集“软暴力”是这种新型“套路贷”的另一个突出特点，其疯狂程度令人惊叹。直到借款人家属出具死亡证明才会停止。
据他介绍，一名受害者到派出所报警。警方要求催收公司停止骚扰，催收公司竟然用“呼死你”来“轰炸”派出所值班电话。
2018年4月25日，江苏省连云港市赣榆区青口镇一居民在车内自杀，年仅34岁。
警方调查后发现，他在网上“套路贷”平台借款，后滚至20万元，无力偿还，又无力催收公司“软暴力”，屡遭“轰炸”，最终选择自杀。
据警方初步统计，向这个犯罪团伙的网贷平台借钱的人数共计913万。在警方接触的为数不多的受害者中，已经发现有三名受害者因不堪忍受催收公司的“软暴力”而自杀，其中两人死亡，一人受伤。
孟智介绍，收集公司“软暴力”的方式多种多样，主要为电话“轰炸”、PS形象威胁、侮辱等。更有甚者，不仅会骚扰借款人，还会骚扰其亲属，给借款人造成压力。例如，举报人李某向警方反映，其表妹也因无力还款而受到牵连，贷款催款公司向其手机发送侮辱、淫秽文字，并将李某的全家福PS成淫秽照片后发给她。
在贷款过程中，网贷APP会抓取贷款人的手机通讯录、相册、视频等个人隐私信息。一旦受害人违约，相关催收公司会用“呼死你”等软件24小时打电话给借款人，要求其还债。如果借款人关机或更换手机，催收公司会不停地给他的家人、亲戚、朋友打电话。
如果电话“轰炸”失败，催收手段就会一步步升级。有的将出借人的妻子、堂姐、表妹等人的头像嫁接到一些淫秽照片上，并配以侮辱性语言，发给出借人手机通讯录里的所有人；有的会把贷款人及其家人的头像PS成灵堂照片，发到通讯录里的亲友处。
线上线下合力打击“黑色产业”
要有效遏制网络金融领域的犯罪，不仅需要加大宣传力度，增强人们的防范意识，还需要相关部门尽快加强网络金融监管。
截至《经济参考报》记者发稿时，此案仍在办理中，犯罪团伙主要头目已逃往国外。
泰州市公安局姜堰分局负责人表示，这个犯罪团伙的主要头目2014年在上海成立金融信息服务公司，通过互联网集资；2017年3月，成立所谓网络科技公司，开发各类网贷app发放高利贷；2017年6月，投资数亿元在安徽成立催收公司，从事“软暴力”催收。
该负责人还介绍，这个犯罪团伙构建了一条“黑色产业链”——通过网络平台为网贷平台融资获取暴利，再以高额利息维持网络融资平台的运营。催收公司负责讨债，推动“配套产业”发展，如提供低成本网络电话，成立通讯公司帮助避免实名登记制度。
“这种犯罪对社会秩序的破坏性远远大于普通的盗窃、诈骗案件。”江苏省公安厅刑警总队负责人表示，这种新型网络“套路贷”虽然与受害人没有直接接触，但危害性更大。一是手段更加隐蔽，受害人报案时除了APP和网络虚拟电话，几乎无法提供其他有效信息；其次，受害者更广泛，很多家庭被剥削空，容易诱发恶性案件。
"公安部门打击此类案件并不容易."台州市公安局负责人表示，“这类犯罪往往披着金融、网络科技公司的外衣，高举‘互联网金融’、‘普惠金融’的大旗，难以区分和定性。此外，查控资金、取证也非常困难。”
一些基层办案民警认为，当前网络金融领域刑事案件层出不穷，不断变化，花样翻新。仅仅依靠公安打击是不够的。需要加大宣传力度，增强民众的防范意识，相关部门需要尽快加强网络金融监管。
以本案为例，有基层办案民警表示，本案中催收公司大量使用非实名“黑卡”、“呼死你”软件实施“软暴力”，大量借贷app任意抓取个人隐私信息，但非法借贷仍可上线。这说明相关监管存在漏洞，急需采取有效措施堵塞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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