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街头天使
这一年里，阿娇因为各种原因认识了各种贷款人。我也见过很多身价百万的老板，被逼得跑路跳楼；我见过开着100万元劳斯莱斯的老板，却拿不出5万元还贷。“太神奇了，太可笑了。”
“讨债人”的人性观察/Unsplash
我叫吉莉安。我今年26岁。我是一家贷款公司的风险控制员。从专业的角度来说，所谓风险控制员，就是服务于金融企业，对企业和个人的信誉进行分析，以避免或减少金融业务中的损失的反风险管理人才。
如果以上介绍让你感到困惑，没关系。我的事业与此关系不大。
一年前，考研失败后，我决定随便把自己塞进一份工作。那一刻，“风险控制员”的位置就这么被推到了我的面前。我立刻被这个听起来像是“职场美女”的职位吸引住了。
直到真正进了公司，我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其实就是一份客服+讨债的工作。
每天早上，我的工作就是和来借钱的客户签约。
在签约过程中，我们的任务是评估贷款的风险。所谓风险，就是看贷款人是否有能力偿还贷款。如果风控认为贷款有风险，就会拒绝签约。
小额信贷中的阴阳合同也是防不胜防。/《东京女性绘本》
但实际上，公司出于盈利的目的，倾向于希望每一个稍有还款能力的客户都能顺利签约。
所以在签约过程中，公司要求我们尽一切可能摸清贷款人的底细，不放过任何一个有还款潜力的客户。
从借款用途，经济情况，到个人隐私，越详细越好，最好连十八代祖宗都问清楚。比如“你家里有孩子吗？”“孩子几年级？”“老婆是做什么的？”甚至“亲戚朋友是做什么的？”。
一个人做的越彻底，越有利于以后的工作。/电影《杀死夏娃》
整个过程，特别像是一场阴谋诡计。为了顺利拿到钱，放贷人通常会粉饰太平，编造良好的经济条件和人际关系。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该怎么做，不断诱导对方说出真相。
当我们与客户谈判时，经理将接管客户的贷款合同，以进行进一步的操作。后来发现非法操作多的让你毛骨悚然。
首先，经理会以查银行流水为由，拿走贷款人的手机，然后通过克隆软件复制手机里的所有信息。
然后，我们会以要求短信验证码为借口，偷偷登录出借人的手机营业厅账号，下载这半年来的所有通话记录。
现代人的秘密都在手机里。/Unsplash
移动互联网时代，手机几乎是每个人的黑匣子。有了手机上的所有信息，基本就能了解和掌握一个人的性格、口碑和社会关系。
很快，我们就成了掌握这些客户隐私的天眼。
有的放贷人在外面有情妇，而且不止一个；有的不育，到处找孩子。
有一次，我报了一个大学的体育老师，意外发现他和很多女大学生有暧昧关系，但是在很多人眼里，他有一个模范家庭。
其实公司要求我们了解客户详情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在后续的催收过程中占据主动，这就不得不说说我们的核心工作——打催债电话。
下午我们办公室开始有火药味了，因为我们开始了讨债的环节。
听同事说办公室几个彪悍的女同事一说话就爆炸了。入职前，都是说话轻声细语的小女生。因为讨债这件事就是谁的声音大谁就能遏制人。久而久之，大家都养成了坏脾气。
因为几乎有80%以上的逾期用户，你无法给他们打电话。所以我们的杀手就是给他通讯录里的各种联系人打电话，其实就是通过骚扰他的人际圈，从而形成还款压力。
慢慢的，我发现大部分客户都很在乎孩子。这个弱点几乎总是被尝试。比如有一次我给一个客户孩子的班主任打电话。并告诉对方“请提醒你们班某个人的父亲记得还款。”
一般只要是通过孩子老师，客户碍于面子都会想办法还钱。
认为造成围观压力是讨债人的技巧之一。/西游记
如果你有机会走进我们的办公室，你会在每个人的桌子上发现一个提醒。善良和威望，强制和诱导，以及各种手段的结合简直就是PUA的大场面。但是，归根结底，只要付出了，手段是其次的。
在这种工作环境下，每个人都会很苦恼。
我们办公室的一个男生小八就是这么习惯了这种状态，后来辞职的时候发现他脾气很严重。整个下午都在嚷嚷，每天都在吵架。有时我的脖子是红色的，就像一个炸药桶。
那完全是自己强加的，因为你说的好听，一般是不行的。慢慢的，我发现自己积累了很多愤怒。当时男朋友说我晚上跺脚拳头。
其次，最神奇的是，你会觉得所有的“人间荒谬”都聚集在贷款这件事上。
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年轻的男孩，他有着各种不切实际的致富梦想。我一查记录，发现他有很多坏账，但是因为他名下有一套两百多万的房子，所以公司批准了贷款。
这次他贷款的目的是开酒吧当老板，最后酒吧三个月后倒闭了。
后来，他没有还钱。当我给他妹妹打电话的时候，我发现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伏地魔”。高考成绩不理想，家里省吃俭用供他上贵族学校。毕业后，他看不上农民工那点工资，开始以各种不切实际的投资为名到处借钱。为了帮他还债，家里除了那套房子，什么都没有；另一方面，她姐姐还要勤工俭学，每个月寄生活费回家。
还有一次，我打电话给一个贷款人的妻子。这个人开着价值百万的劳斯莱斯，却还不起五万元的贷款。
就在我想跟她老公说他欠钱不还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开始跟我哭诉。她的丈夫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她独自经营着一家早餐店，勉强养活两个上小学的孩子。她再也坚持不住了。
金钱可以为所欲为，但对钱的贪婪却显示了人生的荒谬。
金钱故事里有太多的荒谬。/钱从不睡觉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负能量接收者，整个人都很压抑。最后我决定离开，准备继续读研。
我记得我走的那天，办公室里还充满了爆炸性的火药，大家都忙着和电话那头的人发泄自己的无名之火。
大火正在肆虐，但幸运的是我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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