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话:金融是国之重器，是国民经济的血脉。在我国，银行信贷是企业和个人最重要的融资渠道，堪称“主动脉”。在不断增长的信贷市场中，一方面，银行业金融机构的服务能力大幅提升，更多的企业和个人获得了更好的信贷服务；另一方面，信贷资金仍然偏多的现实，监管套利等乱象也在暗中滋生，成为阻碍信贷市场健康发展的“毒瘤”。从今天开始，南方日报推出“信用乱象调查”系列报道，敬请关注。
为房贷额度收紧、利率上升而烦恼的黄小姐，最近接到一个“暖心”的销售电话——办理商业贷款而不是房贷。“年化利率最低3.85%，可贷20年；如果条件允许，还是可以借30年，3天放款，比按揭放款快，利率也更低。”电话里自称是银行客户经理的人，想尽办法通过经营性贷款把房子卖了。
南方日报记者调查发现，今年以来，由于房贷额度收紧，不仅贷款中介向购房者推销商贷和信用贷款买房，一些银行一线客户经理甚至主动用商贷为客户买房。
信贷资金非法流入楼市一直是监管严格的领域。然而，南方日报记者暗访广州20余家主要商业银行和贷款中介机构后发现，通过商贷、消费贷套取房贷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灰色产业链，成为扶持中小企业的“暗门”，房贷商贷、消费贷等助推消费的信贷资金违规流向楼市。商业贷款和消费贷款屡屡违规流向楼市背后，也暴露了部分银行贷款审核的诸多漏洞。
可见的诱惑
500万贷款，20年不到166万利息。
“如果担心抵押贷款的时间，可以考虑做最长20年的商贷；如果没有营业执照，可以考虑消费贷款，夫妻二人最高可以办理200万元。”1月26日，浦发银行广州环市东支行客户经理出面询问房贷业务，主动“推荐”用经营性贷款和消费性贷款替代额度紧张的个人房贷。
这不是个例。近日，记者采访的21家银行中，不少银行客户经理主动介绍了利用商贷和信用贷款买房的“捷径”。比如，当记者告诉他名下没有公司可以贷款时，广发银行环市东支行的客户经理主动“帮助”记者，称申请经营性贷款不一定要名下有公司。“法人可以代替你直接以你的名义申请经营贷款，占股10%以上。”招商银行广州万博支行的客户经理引导记者使用该行的“小微企业贷款”，无需房产抵押，“只需填写你的公司名称”。
甚至还有银行教记者买房的“技巧”。“可以先全款买房，然后马上办商贷。”兴业银行广州华景新城社区支行的客户经理主动向记者介绍经营性贷款的用途。客户准备30%的首付，向贷款人借剩下的70%，然后全款买房。过户后房产抵押给银行，钱通过这个商业贷款还给贷款人。"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帮你找一家预付款公司."
此外，一些银行客户经理在被记者问及是否可以申请信用贷款和商业贷款买房时，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比如工商银行天丰支行的客户经理、民生银行天河支行的客户经理都告诉记者，办理信用贷款，可以通过第三方企业套现后用于购房。
除了银行，各类与银行合作的贷款中介在营销上也更加积极。“仅过去一周，我就接到了至少6、7个推荐类似贷款方式的电话。”黄小姐告诉记者，银行办理按揭贷款一般要等三个月，但这些非法贷款方式，贷款中介称最快三天就能放款。
对于黄小姐来说，除了放款速度，还有利率。黄小姐告诉记者，她现在想买的是第二套房。目前银行一般占5.4%。如果贷款500万，贷款期限20年，本息合计1010.76万元。贷款中介称，经营性贷款最低利率3.85%，贷款期限20年，本息合计843.85万。“利息差166.91万。”
“我们不仅买新房，甚至帮一些客户‘置换’了年利率超过5%的房贷，节省了不少利息支出。”贷款中介林和喜告诉记者。
记者调查发现，目前银行客户经理和贷款中介推荐的买房主要品种是商贷和消费贷。“如果有房要抵押，可以选择商贷；如果没有，你选择信用贷款。”位于珠江新城的一家贷款中介告诉记者，按揭贷款可以达到房屋评估价值的70%。比如一套1000万的房子，通过抵押最多可以贷到700万。
信用中介中的“企业贷款”指的是“企业抵押贷款”，是银行为企业主提供的抵押贷款。企业主可以用他们的房子作为抵押来获得商业运作的贷款。为了支持小微企业发展，近年来国家要求金融系统对各类企业让利，使得小微企业贷款利率从5%以上下降到4.75%和4.35%，去年下半年以来甚至更低至3.85%。但这原本是为了支持小微企业的政策，却被分流到楼市，与房贷利率形成了套利空，特别是随着近期房贷利率的上涨，套利空进一步扩大。
除了“商业贷款”，贷款中介口中的“信用贷款”其实是银行的“消费贷款”，是发放给消费者用于购买耐用消费品或支付各种费用的贷款。“以装修的名义，我们可以帮你从3-5家银行贷款，每家银行贷款50万，贷款200万不成问题。”一家房贷信贷中介上前向记者咨询说，与按揭贷款相比，消费贷款虽然利率略高，但不需要抵押，适合没有房子的首次置业者。
“我们会帮你修好的。”
信用中介说大概要三个星期才能放款。
信贷资金违规进入楼市一直是监管机构打击的领域。以上操作是如何逃避监管的？记者调查发现，围绕信贷资金迂回进入楼市，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灰色产业链，包括购买注册公司、办理营业执照、创造流水、信贷循环、资金垫付等。
以经营性贷款为例，在经营环节，借款人房屋有抵押贷款的，必须还清抵押贷款后才能抵押；同时，你还需要拥有或持有一家公司一定比例以上的股份。对于大多数购房者来说，这面临三个问题:一是名下必须有公司，流水符合条件；第二，需要一笔钱来解除抵押财产；第三，要绕过层层监管审查，把经营性贷款“搬”出来购买基金。
“这一切我们都可以帮你。”位于珠江新城某5A写字楼的裕盛金融客户经理告诉记者，公司长期与四大行和各股份制银行合作，信用贷款手续费1%，经营性贷款“打包价”1.5%。经营性贷款年化利率约为3.85%至4%，从运营到放款约3周。
该公司一位客户经理介绍，他们可以根据客户的实际需求，为客户设计理财方案。比如他给记者一个“经营性贷款+信用贷款”的组合方案。其中，以经营性贷款为例，他们会协助提供前期资料准备、购买营业执照、银行评估抵押房产价值、申请签订经营性贷款合同、房管局录入资料后放款。"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帮助提高房屋的评估价格."
关于买家名下没有公司的问题，中介提到购买营业执照只需要3000元。“贷完款，营业执照可以直接注销。不会查到的，查的时候公司已经注销了。”
面对记者对挪用商贷买房合规风险的质疑，裕盛金融的客户经理似乎胸有成竹:“我们做了这么多业务，从来没有失败过，也没有被发现过。因为我们有办法。”他打开微信向记者展示了近年来各类成功的借贷案例。其声明称，为了规避监管对资金流向的审查，他们协助将经营性贷款打入第三方账户。“比如，我们会帮你准备一份购买合同。贷款下来后，银行会直接把钱转到对方财务，或者你提供的亲戚朋友账户，然后提取。”他一再向记者保证“没问题”。如果客户需要更早拿到资金，公司也可以提供预付款服务，但“包装服务费会是2个点。”
在调查中，广州临河西路一家贷款中介为了打消记者的顾虑，甚至声称有“预案”:“我们可以帮助规避风险。如果A银行找到贷款，我们会找到B银行把钱再借给A银行..一切都在服务范围内。”
被忽视的风险
金融机构可以在严格的监管下借钱
然而，对于购房者来说，看似诱人的非法资金进入市场，却隐藏着诸多风险。广东律师事务所主任尹表示，金融机构一旦被查出，将提前收回经营贷款，消费者资金链告急，而购房者如果不能提前还款，将面临被起诉和执行的风险。
吴兴印介绍，同时，消费者因其欺诈行为将被金融机构列入黑名单，作为失信信息提交到公共信息服务平台。这样的处理措施会严格登记消费者的失信记录。消费者的信用记录上会有一个“污点”，如果消费者想继续通过信用融资，会有障碍，很难获得批准。
此外，吴兴印指出，消费者一旦通过中介公司以欺诈方式获得商业贷款，最终将无法清偿，给金融机构造成重大损失。情节严重的，消费者和中介公司还可能被依法追究骗取贷款的刑事责任。
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特约研究员董希淼认为，过多的信贷资金通过经营性贷款变相流入房地产市场，违背了“房住不炒”的基本原则，也会导致金融机构信贷资金过度依赖房地产。被挪用的商业贷款和信用贷款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收缩。真实信贷需求的小微企业融资将难以得到满足，影响小微企业的经营和发展。
光大银行金融市场部分析师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对于银行来说，银行过于依赖房地产资产，资产负债失衡。一旦房地产市场价格下跌，银行的流动性就有风险，严重时容易出现潜在的系统性风险。
为什么顶风作案？
主要在于存在大套利空
为什么监管屡禁不止，罚款不断，违规资金流入房地产依然屡禁不止，一些金融机构和信贷中介依然顶风作案？
在银行业人士看来，很难禁止消费贷和房贷资金违规进入楼市，主要是存在较大套利空。在某大型国有银行从事小企业贷款多年的信贷员洪驰(化名)告诉南方日报记者，首先，经营性贷款利率足够便宜。其次，有些银行的贷款期限特别长，甚至长达20年。在这样的条件下，经营性贷款甚至比抵押贷款更有价格优势。
与此同时，商业贷款和消费贷款流向楼市屡禁不止，也暴露了一些银行在贷款管理上的漏洞，给了一些中介和银行工作人员可乘之机。“有些银行不看营业场所、流水等经营数据。只要他们有证有房，不管是否按政策经营，只需要申请经营贷款就可以了。”弘驰说。
对于金融机构的从业人员来说，在知道客户贷款的真实目的是买房或炒股的情况下，还为其办理业务贷款提供帮助，甚至主动介绍办理方法。吴兴印认为，这种行为严重违反法律法规。按照银监局的规定，具体的员工会受到处罚，他所在的金融机构也会受到处罚。“职工主动或者协助办理此类贷款，情节严重、数额巨大，给金融机构造成重大损失的，该职工还可能构成非法发放贷款罪，并可能依法承担相应的刑事法律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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